织锦阳光

  感受香烟……

    烟草之于我，算是一种靡醉的享用罢。烟雾从唇间徐徐地漫散开来，渐渐地沾上发梢，染上衣襟，附着在皮肤上……随着鼻翼的翕动，感觉自己被一层淡淡的、凉凉的、绵绵的烟草味道与外界剥离开来，沉醉在一分小小的、惬意的、超然的自我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潜意识被烟头的火星焚醒，警悟；思绪随着烟雾升腾，飘散；我可以与天堂里的母亲对话；可以远离俗世的纷争困扰；可以抛却所有的疲累和苦痛；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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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感受烟草的魅力，是在母亲去世后，在家里守孝、陪伴父亲的时光里。

    母亲的离去令曾经温暖、欢愉的家变得清寂、阴郁。经历了近一周的劳顿，安置好母亲的灰骨，拜别了嘘寒问暖的亲朋好友，一家人便深深地陷入阴霾之中。健朗、矍铄的父亲骤然间苍悴成一黯然、羸弱的老者。老人家执意不肯到我们任何一个小家去，坚持自己守在这个处处都留下母亲印记的家里。我们兄妹尽了解数讨父亲的开心，而父亲却只是一支接一支地吸烟，除了偶尔讲述一些邻居、同事、亲戚念及的母亲的种种的好，大部分时间就把自己笼罩在雾幕里。那烟雾，或许可以减轻思念的楚痛罢。一日，我把连日来因了迎来送往而有些凌乱的各个房间拾理妥当，便坐在那里喘嘘连连。身体的疲累丝毫没有减轻思念母亲的哀痛。望着沉默的父亲，我突然特别渴望父亲手里的烟。不知是为了引父亲说话讨老人家的欢心，还是我真的需要用那烟来缓解什么。我斗胆对父亲说：“爸爸，那烟……我可以吸一支么？”“？……”父亲楞了片刻，随后嘴角泛起一抹疼爱的笑意，：“我姑娘想吸烟还不好说。老爸这里都是好烟，够你吸一年的。”然后起身去他的房间拿出一堆名烟。

    不记得当时吸的是什么牌子的烟，只记得很呛，很辣，有些苦，……，那只是刚开始时的口感。升腾的烟雾模糊了视线，随着鼻翼的翕动，整个人便逐渐变得酥酥的，欲飘，欲翔，……，这是吸了半支烟后身心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溶了，淡了，乌有了，思维似乎也静止定格，疲累渐行渐远，伤痛欲隐欲遁……

    那一刻，我明白了父亲为什么要把自己笼罩在烟雾里，我也顿然理解了美丽智慧的母亲当年做何要染指烟草。十几岁就失去了母爱的母亲毕业工作之后，要挑起一个家庭主妇的担子，印象中父亲从来没有做过半点家务；要扮演一个女强人的社会角色，记忆里母亲是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要做一个对自己那没了母亲呵护的弟弟妹妹关爱有加的好长女……好多次我夜里醒来，都见得母亲或在挑灯夜读，或在批改作业，或是忙着针线活计。等到母亲的眼睛不再明亮的时候，母亲会拿过父亲的香烟，燃上一支。母亲那微盍的双目，烟雾里沾着泪花的晶莹的睫毛以及微微上翘的嘴角和好看的双唇深刻在我的记忆里。身心的疲顿，精神的负累，没有压垮母亲的意志和身体，却使母亲染指了香烟。烟草之于母亲，魅力也一定在于它可以缓解疲倦，可以减轻苦痛罢。

    于是，在父亲的溺爱下（一向严厉、苛刻的父亲在母亲去世后似乎想把失去的母爱延存在我们身上，尽可能地满足我们的一切要求。却把握不好尺度，泛滥成了溺爱），烟草成了我回忆母亲的最好媒介。模糊了意识的时刻，我不止可以缓解思念的苦痛，更可以在烟雾缭绕中感受母亲的当年，我甚至可以和母亲对话……

    烟草同时也让我感到亲切。父亲和我先生身上的那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永远让我感觉温暖。

    如果说还有其他什么理由让我恋上烟草的话，应该就是在自己因思念或软弱而流泪时，烟雾可以用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因为抬手拭泪时，烟雾会被看成是罪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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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五年前母亲的离去让我初尝烟草的魅力的话，那么，三年前公公的到来则令我对香烟的触碰有增无减，甚至有恃无恐。

    公公被查出患了肝癌之后，我们把公公婆婆接来天津，想尽可能地挽留住那将逝的生命。二老并不知道公公已生命垂危，只知道儿媳孝顺，有了钱，为他们买了房，装修得舒舒服服，接他们来养老，于是愈发地疼爱儿子儿媳。有一次，为二老做完了所有家务的疲惫不堪的我耍赖地要求先生奖支烟，本以为先生会怒目而视，却不料他欣欣然点燃了一支递过来。许是念及我每个周末都要辛苦地跑来忙前忙后想方设法哄二老开心罢。公公以为我有吸烟的习惯，从那以后，我一进门或做完家务，都会递一支烟过来。他也许也像我父亲一样，不知如何疼爱晚辈了罢。公公也是位老烟民。于是乎，尽孝道陪公公吸烟也成了我把烟的理由。

    自此，在家时，我吸烟就变得堂而皇之了。但凡先生敢说一个不字，我就要拿公公给的来说事。于是乎，我成了家里的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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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向反感我吸烟的妹妹见我吸烟时连咳带嗽的惨状，几经劝阻无效后便在我生日那天搜罗来十几种女士香烟。在众多包装中，我俩同时聚焦于那种韩国产的、薄薄的绿色ESSE。再经仔细查对，发觉它的焦油和烟碱含量都远远低于其他烟草。烟支拿在手里，细细的，长长的，不再给人沉重的感觉；吸起来的时候，凉凉的，爽爽的，不再感觉到辛辣和苦涩。于是，这绿色ESSE成了我的青睐品。尽管弟弟曾无数次笑说这根本就称不上烟，但我还是乐此不彼。

    自那时起，在家里繁缛的家务过后或伏案苦耕间隙，在驱车上下班途中，和着自己喜爱的音乐，这绿色的ESSE便成了我指间的常物。

    烟雾从唇间徐徐地漫散开来，渐渐地沾上发梢，染上衣襟，附着在皮肤上…… 随着鼻翼的翕动，感觉自己被一层淡淡的、凉凉的、绵绵的烟草味道与外界剥离开来，沉醉在一分小小的、惬意的、超然的自我空间里。在这个空间里，潜意识被烟头的火星焚醒，警悟；思绪随着烟雾升腾，飘散；我可以与天堂里的母亲对话；可以远离俗世的纷争困扰；可以抛却所有的疲累和苦痛；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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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对母亲的思念让我初识了烟草的魅力，那么，父亲、公公的溺爱则使我有了常把香烟的机会，而妹妹的关护又让我有了自己的偏好。于是，我成了一个地道的家庭烟民。

    之所以说是家庭烟民，是因为，在单位，在公众场合，我是万万不敢吸烟的。呵呵……

                                                                                                                                                 2008，12，9